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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格那丁 于 2015-5-27 15:09 编辑
深南《山居》赏析
山居
此間造化得天工,居卜浮邱霧靄中。稻種梯田纏嶂嶺,崖垂瀑布掛霓虹。
觀棋蔭庇千年柏,歸牧誰吹一笛風。偶與東鄰泥飲後,籬前袒腹數飛鴻。
格那丁评:终是浅人浅语。
为什么作出这个评语?什么是浅人浅语?浅人,是说作者思想感情没深度,没深度当然“浅”了,浅语是说这诗的语言流畅晓达,不属于古拙、古奥、高古、奇崛的路数,没有什么诘屈聱牙的。
一二句的意思好懂,就是说居卜在浮邱山,同时还是在霧靄中(或者,居卜在霧靄中的浮邱山),这个地方真是漂亮啊,漂亮得巧夺天工。
晃眼一看没什么,但细读有问题:造化本就是自然创造化育之意,再说好得来巧夺天工就不通了,只能说人工制造得巧夺天工。浮邱山肯定不是人造物,怎么会“巧夺天工”呢?可见,作者不懂“天工”的意思,或者懂但为了押韵需要也顾不得了。
三四句顺承“天工”而来。怎么个“天工”法?请看:“稻種梯田纏嶂嶺,崖垂瀑布掛霓虹。”
種稻的梯田纏在嶂嶺上有什么稀奇的?垂崖的瀑布像掛的一条霓虹?挂一条白练还差不多,你可能要这么想。你这么想我管不着,但我不这么想。我想的是,这两句也太平常,说不上“天工”啊!通常,事物太平常了我们会做一些人工装饰,比如桃红柳绿,太平常了,怎么办?看杜甫的:“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如何?有点味道了吧?这就是炼字,把平常物“炼”得不平常(这里面有大学问,涉及思维风格、文体风格问题,暂且不表)。
我们来看看这两句诗。稻種是主谓短语,梯田是偏正词,此处为宾语,拿来作全句的主语,纏是全句的谓语,嶂嶺是并列词,作全句的宾语。嶂嶺有毛病,古诗里偶有岭嶂说法,也可说嶂崄,生造嶂岭是一个瑕疵。这句诗是两个单句的复合,就是复句。稻子種在梯田里,这些梯田纏绕在山嶺上。在杜甫那里,句式比较简单:“无边落木萧萧下,”就是落叶掉下的意思。什么落叶呢?无边的落叶,怎么落下呢?萧萧落下,很简单的。但是后来这句式就越搞越复杂了,到达极致便有“乱峰出没争初日,残雪高低带数州”这种东西,其事物的时空存在、逻辑关系、行为方式够你想一阵子。是不是复句就比单句好呢?当然不是,一句诗好不好不是句式决定的,要看句式的底层结构以及它与表层结构的化合。“稻種梯田纏嶂嶺”这句诗意思平易,别看它是复句,很绕,其实就是“满山梯田”或“梯田满山”的意思,不足为奇。要想出彩只能在谓语“缠”那里用力,这就是炼字,炼好这个字全句就活了,否则就是死句。作者炼好字了吗?没有,一个“缠”字太平淡,“人人能道语是也”。看看这个例子:假设要写几座山峰沐浴在斜阳里,要写得有味道,应该怎么写?山峰、斜阳几乎不能变了,只能在谓语动词上打主意:数峰立斜阳,好一点了吧?但我们觉得还是不带劲,于是加上“无语”两字:数峰无语立斜阳。这一下就活了,拟人成功,从此成了名句。所以,我说“稻種梯田纏嶂嶺”这句诗平常浅易。同理,“崖垂瀑布掛霓虹”也平常浅易,这个用不着去分析了,可以举一反三。
第五句是个被动句,就是觀棋蔭庇于千年柏下,这一句本来不错的,有点特色,可惜被下一句烂熟的“歸牧誰吹一笛風”破坏了。牧归吹笛这个情节古人特别喜欢,动不动就写进诗里,到今天我们都听得耳朵里起了老茧,所以使用这一句必须谨慎。这一句实在配不上“觀棋蔭庇千年柏”,这叫偷懒,又叫投机取巧。
现在到最后两句了:“偶與東鄰泥飲後,籬前袒腹數飛鴻。”東鄰指东边的邻居,不是楚国那个趴在墙头垂涎宋玉三年的美女。泥饮是强留着喝酒,现在一般不太可能,应该是“痛饮”的意思。偶然与东邻痛饮一回,然后在篱笆前露出白生生的肚皮望着天上数着飞鸿。哈哈!篱笆前学逸少坦腹,有意思吧?你觉得这是真的吗?管他的,诗人嘛,写诗而已,谁会当真呢?哈哈!
这是一首好诗吗,你说?好诗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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