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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曲美刺作用面面观
诗意表达本是中国传统文字的表述方式。连先秦诸子百家学说文章、《史记》这样为历史作记录的史学文章，亦如此追求。更莫说韵文文体的作品了。纵览历代优秀古诗词，大多是抒写当时当下的处境，截取片段，“诗言志，歌咏言” ，或悲或喜或昂扬，皆发自内心。时代在变，诗词本质却未改变，或写日常生活，或为物为事所感而入诗，所写无不是当下，鲜活有力，诗词成为寄托情思的最佳表达。
散曲与文学史上传统诗、词等艺术形式相比，无论其资历、数量、流行时间、参与者阵线等多方面，都处于弱势，从表面看好象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却为何能同诗、词平分秋色、分庭抗礼，被文学史家们赞不绝口，同传统诗词鼎足而三呢？愚以为，其旺盛的生命力就在于，她从元好问等首创开拓之初，即继承了传统韵文学艺术从《诗经》、汉乐府等流传下来的置根于民间的优秀经验，散曲这种勃兴于元代的新型诗歌形式，包括小令、带过曲与套曲，从其诞生之日起，即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它不仅成为文人咏志抒怀得心应手的工具，而且！为反映当时社会现实生活提供了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从而成为足以同古典源远流长的诗与词分庭抗礼、别开生面的艺术奇葩。而其对社会、对人世间种种假、恶、丑的批判功能，尤显不同凡响、引人注目。将根须深深地稳扎在人民生活的肥田沃土中，汲取营养，如大自然赐与人间的野生山丹花、灯笼笼花、沙棘丛、野蔷薇、野葡萄等，含苞带露；又如山野村姑，别具风骨与个性。她保持并发扬了民歌所具有的活泼清新、极富生活气息的一面。远离庙堂，扎根民间，紧接地气，濡染泥味，便使得多数作品与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家长里短、离合悲欢水乳交融，密不可分，零距离接触，“浅俗可嗤” ，以俗为美，高度通俗化、口语化，即“蒜酪味”，而其中的诸多讽刺，还应当给人以美感，使寻常百姓倍感亲切。优秀的散曲作品，堪称俗文学的典范，为文人雅士与民众共同喜爱、把玩的民间文学奇葩。通过讽刺抒情达意，表述心襟与情怀，参与并干预社会生活，可以说，是散曲的首要的一大功能。
散曲作为诞生并盛行于元代的诗歌体裁，从其面世伊始，即以其大俗大雅特色诸如口语入曲、雅俗共赏、唯妙唯肖、本色当行、诙谐生动、形式活泼、可代可寓、意味深长、亦韵亦白、格调悠扬等，兼具中国古代诗词的音韵美、格律美、抑扬美、节奏美、自由美、变化美、通俗美、诙谐美、潇洒美、旷达美。（参照当代学者孟繁仁先生相关论述）套曲即散套，更适宜于铺陈中夹叙夹议，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如漫画、小品文般讽谕社会、抒情达意、鞭挞假恶丑、讴歌真善美----成为写作者参与社会批评、直抒悲悯情怀的有力工具，并以之达到抒情、言志并讽世、劝世、净世的功能。
任何一个写作者，恐怕谁都离不开他所处的特定时代。
当代的制曲者，自然也应当直面我们当下所处的时代。一个时期以来，一些不如人意的事件频频发生：一会儿某个“官二代”、“富二代”杀人犯罪；一会儿某座楼房、大桥坍塌；一会儿某个国企高管携款潜逃；一会儿又有哪个高官政因贪腐落马；抢劫案，灭门案，吸毒案，聚赌案，食品中毒案……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令人目不遐接，一时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媒体炒作的热点，更成为许多关心国计民生的善良人的痛点。直面这些焦点、热点和痛点，无情地撕开官场黑幕，直逼真相，直击现实，说出老百姓想说的话。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正是散曲远胜于传统诗词的独树一帜的体裁特征。正如某曲界名家所痛呼的：“如今很多文艺作品不敢也不愿触及贪腐题材，没有正面揭露贪腐，所以我们选择了直面淋漓的鲜血，表达民众反腐的呼声！”继承元曲先贤的优秀传统，充分发挥散曲所独具的“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体裁特征，曲家们大有用武之地。
“为民请命”是曲包括散曲与剧曲的优秀传统。关汉卿的《窦娥冤》是“为民请命”的典范，“忧国忧民”是中国文化人最基本的品质。古圣贤们已为我们馈赠了一份非常宝贵的精神遗产，这就是“仁义道德、天理良心”。我们的作家只要是为了苍生和正义，坚守“我心光明”，就能做到心中无旁骛、笔下无禁区，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可以问山问海问苍宇，骂天骂地骂鬼神，如关汉卿《窦娥冤》中的一段曲词所写：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如此动天地、泣鬼神的痛诉，无论在七百年前的元代，还是当今世界，都有其摄人心魄的震撼力。优秀作品的震撼力也在于此，它葆有一种公理，一片悲世悯人的情怀，一份匡扶世道、救治人心的担当。发出对于滥用权势者的厌恶和忿恨，对于弱势群体的悲悯与同情。众多被欺侮、被凌辱的底层百姓的形象，每每正是善良和力量的化身，他们可为救护正义与弱势而舍生取义，也可成为复舟之水冲垮邪恶与黑暗。主宰世界的是他们，是这些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如果那些获得权力的强势者不知收敛，对他们的衣食父母失去敬畏之心，继续肆无忌惮，贪腐掠夺，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待到天理难容、人神共怒的那一天，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我们呼唤田汉手笔，呼唤关汉卿精神，呼唤更多如田汉笔下的《关汉卿》，关汉卿笔下的《窦娥冤》这样的黑马，冲破禁区，驰骋在剧坛与曲坛之上。
诗人对世界，对人间怀有大爱，将自己真挚而深切的思想感情熔铸在他锤炼诗词的过程中。创作上，情真是最重要的因素，无真情则无真诗。假如没有“爱过才知情深，醉过才知酒浓”的沉淀，便难以打动人心。在曲人们的笔下，祖国大好河山，一草一木，古今人物等等都饱含着他们强烈的思想感情。这些自然景物中，都熔铸着他们一腔热血。“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这是张船山《论诗绝句》之一。指出了好诗的标准不过是近于人情。作者主张诗歌要崇尚自然，反对矫揉造作和思想语言束缚，真正写出人的真性情真怀抱，去伪存真，不要人工雕琢，这样才算“天籁”、“天趣”，“近乎人情”的好诗。
曲家们同样如此。关注现实，关注苍生，“不为帝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始能写出具有启示与普世意义的作品。其中不乏精品力作，称得上：振聋发聩，启人共鸣，令欣赏者叹为观止、拍手称快。翻看当代曲家作品，如“中华诗词论坛”之“中华散曲”园地中，便可谓信手拈来、取之不尽。如紫箫横吹的【正宫*叨叨令]】也题贪官出狱（新韵）：“想当初他贪污受贿乌纱掉，现而今他提前出狱谁曾料。难不成他优良表现该松铐？莫非是他修来造化福星照？放炮迎也么哥，老板接也么哥，且看他‘荣归’故里哈哈笑。”南柯太守的【中吕. 山坡羊】调侃社会现状：“贪官污吏，横行无忌，庙堂高谁解民生计。费心机，掩沉疾，唱中华盛世和谐戏，问大地苍天知不知？生，活不起；亡，葬不起！”前者对贪官出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丑态与老板之流为之唐皇设宴接风的不正之风的刻画与揭露；后者对当下某些誉论界颠倒黑白、罔顾事实信口雌黄的丑行，揭露入木三分，批判鞭辟入里。
笔者也曾对几篇堪称出类拔萃的散曲佳作作过评论，如长堤老树北套曲【双调·新水令·出狱感言】赏析：套曲以曲笔手法，借一个无辜被冤身陷牢狱17年而后侥幸获释并因祸得福获国家赔偿160万的底层小人物之口，追叙了当初被行刑逼供、威胁利诱熬不过而无奈领认抢劫杀人罪并被判重罪并服刑再到幸运翻案的由“小青年变做柴（豺）狼” 的全过程。几经点染，一个浑浑噩噩、随遇而安、嬉皮笑脸并略带玩世不恭的小人物的卑微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也让我们领略到了某些相关国家机器人性化缺失与制度的欠规范。尤如观赏一部荒诞的含泪带笑的小小悲喜剧小品，百味莫辨，感慨丛生。不能不为之啼笑皆非，期盼司法的更趋文明与理性。通过讽刺抒情达意，是散曲的一大功能。这是由散曲本身所具有的特质有关。本篇深得元曲俗、巧、辣、趣等三昧，张弛有度，幽默风趣，谐趣横生，堪称一绝。
另一篇芙蓉园散曲小令《【双调-骤雨打新荷】世事无常啊》妙曲赏析：以本色当行的曲家散曲语言，如工笔素描，为读者活画出了一幅世事无常、沧海桑田的警示录与世相图。人到暮年，作为饱经沧桑的过来人，目光所及，亲历了多少悲欢离合，经见了多少兴衰起落，“眼见他朱楼起，眼见他楼塌了”。下笔即如摄像头截取了繁华过罢凄凉冷落的典型场景：“竹坞梅亭，叹空空院落，疯了啼莺。断垣残壁，死水向秋澄。到处枯枝败叶，草丛下獾踪狐影。碎石径，唯花浮雉尾，掠尽凄清。”“竹坞梅亭”，自非寻常人家。故在【幺】篇中有“当年何人为主？”之问。接着顺理成章地追想当年“把瑶池美景，搬下天庭。朱扉高大，车马自相行。”如历史上曾经风光一时的阿房宫、颐和园、将相府第，当今极尽奢华的永康府、才厚府、谷俊山府等，曾经是何等金碧辉煌、炫人耳目呀！“念及官贪吏腐，接应中玉撞金鸣。”那气派好不让芸芸众生们望而生畏哦！接下来笔锋一转，“一旦冷，则看他鸡藏狗匿，雨妒风憎！”让人蓦然想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岁月流逝，大浪淘沙，多少达官显贵早已了无踪迹，几多政坛要员或大腕巨星因心生贪念而一旦间东窗事发、堕入地狱而难以自拔！今夕何夕，世事难测。争名夺利一场空。富贵荣华皆成过眼烟云。乐极生悲，到头来落得个“鸡藏狗匿，雨妒风憎”，岂不悲乎？堪为豹尾，发人深思，让人横生感慨，令人有不胜苍凉之感，可谓余音袅袅。在当前反腐倡廉的大环境下，作品的现实警示意义更自不待言。
社会发展到今天，随着互联网等多种媒体的普及，人人都可以当评论家。面对纷纭复杂、瞬息万变的快节奏社会变化，面对任何社会都难以消声匿迹的种种不公与假恶丑，散曲这一艺术奇葩正可重新绽放绚丽多彩的耀眼光华。随着散曲近年来的飞跃发展，散曲已经并必将继续为丰富人民群众精神生活而发挥其独特作用，硕果累累，大俗大雅，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美味佳肴，也日益成为文化人们抒情达意的最佳形式。
散曲之日新月异，臻于完美，尤其发挥其所独具的投枪、匕首式的艺术特质和讽喻功能，曲家们如能将其美刺作用发挥到极致，理当出现更多振聋发聩之作，值得我们翘首以待。这，应该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时世使然。相信会在不久的将来，佳音频传，硕果累累，曲坛定会绽放出姹紫嫣红的瑰丽光彩。这，应该不是什么奢望吧？
2015-0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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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4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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