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二卷

辛勤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二卷
　晋纪二十四
作者：司马光
　　晋纪二十四 海西公下太和四年（己巳、369）
　   晋纪二十四 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己巳，公元369年）
　[1]春，三月，大司马温请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居之；而暗于事机，乃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笺，自陈非将帅才，不堪军旅，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己所统。温得笺大喜，即转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温自领徐、兖二州刺史。夏，四月，庚戌，温帅步骑五万发姑孰。
[1]春季，三月，大司马桓温请求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讨伐前燕。当初，郗在京口的北府时，桓温经常说：“京口酒可饮，兵可用。”对郗身居北府深为不满。而郗却不识时务，还给桓温写去信，想要共同辅佐王室，请求督领自己的部队渡越黄可北上。郗的儿子郗超是桓温的参军，拿来信看过后，便把信撕碎，重新改写了一封，信中诉说自己不是将帅之才，不能胜任军旅重任，而且年老多病，请求找一个悠闲的地方休养，劝说桓温把郗自己的部队一并统领。桓温见信后大喜过望，当即把郗调任为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桓温自己兼任徐、兖二州刺史。夏季，四月，庚戌（初一），桓温率领步、骑兵五万人从姑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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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经过第二次北伐之后，因为收复了洛阳，又在兴宁元年（公元363年）进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正式掌握朝政。
两个弟弟桓豁和桓冲分别管辖荆州和江州，应该说：此时的桓温早已集权于一身，东晋朝堂内虽然还有反对力量，但基本已经蛰伏，无力与桓温正面抗衡。
而前燕帝国的慕容恪已经病逝，慕容评正在任用悦绾大肆打压豪门士族。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桓温决定第三次北伐，并将目标锁定为前燕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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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北伐？就是因为他内部权力不稳。虽然桓温已经权势滔天，但他始终没能走出最后那一步，所以他依然需要不断地发动北伐，以期获得更多的权力。
太和四年，３６９年。去年十二月，东晋朝廷授予了大司马桓温特殊礼遇，地位在诸侯王之上，这时，桓温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几乎已经水到渠成了，只需要再建立某些伟大的史诗性的历史功绩，就可以功德圆满。因此，根据燕国大能人慕容恪已死的有利条件，三月，桓温请求与徐、兗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共同讨伐燕国。东晋当时习惯于将京口称为北府、历阳为西府、姑孰为南州。郗愔坐镇北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桓温经常说：京口酒可以饮、兵可以用。表示出欣赏羡慕的意思，内心非常不愿意由郗愔掌管这样一支精锐善战的部队。然而郗愔为人虽然很会赚钱，但对于军政大事，则既不象父亲、也不象儿子那样明鉴时事机变，竟然意气昂扬，写信给桓温，打算共同扶助王室，请由自己督率所部大军北上。郗愔的儿子郗超这时担任桓温参军，看了这封信后，撕成碎片，然后假作郗愔的信笺，说自己并非将帅之才，不能担当军旅重任，而且老病，请求得到闲职静养，劝桓温一并统领自己所部。桓温得到这封假信，大喜，立即将郗愔转为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桓温自己领徐、兗二州刺史，东晋军权，几乎全部都在桓温手上了。四月，桓温统率步骑兵五万余人由姑孰出发，开始伟大的北伐事业。
　郗愔是郗鉴的儿子，郗鉴和王敦、苏峻、温峤、陶侃等是同时代人，与王导、卞壶同受明帝遣诏辅佐少主。郗鉴出身寒微，因平祖约、苏峻的军功晋升太尉，逐步跻身士族。郗鉴与琅玡王家联姻，将女儿嫁给王羲之，姐夫王羲之和小舅子郗愔都是很牛的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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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白话版：369年（晋·太和四年）
    春季，三月，晋朝（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最高指挥官（大司马）桓温邀约徐、兖二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刺史）郗愔、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桓冲、豫州（州政府设寿春【安徽省寿县】）州长袁真等，同时出军，联合讨伐前燕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
　最初，郗愔在北府（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时，桓温常说：“京口酒可以饮，兵可以用。”所以很不愿意郗愔长久留在那里。而郗愔不了解政治行情，还写信给桓温，打算同心合力，拥护皇家；自愿率所属部队向黄河推进。郗愔的儿子郗超，是桓温的军事参议官（参军），发现这封信，把它撕得粉碎，用郗愔的语气另写一封信给桓温，信中承认自己并没有将帅才能，对军队的事无法承担，而且年老多病，请求调任一个闲散官职，并建议桓温接管自己的部队。桓温看到这封信，大喜过望，立即擢升郗愔当冠军将军、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郡长（内史），桓温遂自兼徐、兖二州（州政府京口）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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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尚未开始，正是用人之时，却先排挤同僚，桓温心胸何其小！
桓温的邀请，是死神的邀约，，暗藏杀机，如果不是郗超了解内情，毁书重写，郗愔命不保矣。官场凶险，不可久居。
桓温要解决要解决军需，一是船运保障，二是因敌为资，前两次北伐都是因为这个问题半途而废。当然还有一个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能光靠后方船运补给，也不能指望抢夺笔人的储备，这个太不靠谱了，而是要想法在洛阳一带坚持下来，就地取食。桓温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呼吁朝廷迁都回洛阳，经营河洛，再加上江东的力量，这样或许可以完成恢复大业。散骑常侍领著作郎孙绰干脆将了桓温一军：他上疏说：“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除了你桓温还能有谁？），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行！拜托你先把河南弄太平了，保证运糟畅通，各方面条件具备了，咱再研究迁都，要不的话，中央机关这么多人回去吃什么？还要承受北方不时的军事威胁，“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大伙守在长江南岸，多踏实啊！
　桓温第三次和前两次一样，刚开始挺顺利，打着打着便逞强弩之末之势，郗超建议说，咱们要么集中兵力，直扑敌巢邺城，进行战略决战，要么就“顿兵河济”，保护好糟运通道，巩固好前沿阵地，等到粮食大大地，来年再作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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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甲子，燕主立皇后可足浑氏，太后从弟尚书令豫章公翼之女也。
　 　[2]甲子（十五日），前燕国主慕容立可足浑氏为皇后，她是太后的堂 弟尚书令豫章公可足浑翼的女儿。
可足浑皇后（？－386年前），十六国时期，前燕景昭帝慕容俊的皇后。可足浑氏是鲜卑人，她为慕容俊生下三个儿子慕容暐、慕容瞱、慕容冲一女清河公主。元玺元年（352）十一月，慕容俊自称前燕皇帝，册立可足浑氏为皇后，她的儿子慕容韦被立为太子。
　可足浑氏开始是文明王慕容皝世子慕容俊的夫人。元玺二年（353年）二月十七，慕容俊立可足浑氏为皇后，立她的儿子慕容瞱为皇太子。元玺五年（356年）七月十二，慕容瞱去世，慕容俊再以她次子慕容暐为皇太子。光寿二年（358年），出身段部鲜卑的吴王王妃段氏，自恃贵族，看不起可足浑皇后，可足浑皇后大怒，指使宦官中常侍涅浩指控段氏以巫蛊诅咒。段氏被捕，慕容俊又欲借此机会诬弟弟慕容垂谋反，段氏抵死不肯累及丈夫，结果被活活打死于狱中。慕容垂再娶了段氏之妹为新王妃，可足浑皇后强迫慕容垂废掉段氏，以她的妹妹长安君可足浑氏作吴王妃。慕容垂虽不敢拒绝，但表现的十分不悦，可足浑皇后更加讨厌慕容垂。
　光寿四年（360年）正月廿一，慕容俊去世，太子慕容暐即位，改元建熙。二月，尊母亲可足浑皇后为皇太后。可足浑太后开始干预朝政，当时，在慕容俊的叔叔上庸王慕容评和大将慕舆根的协助下，慕容俊的弟弟太原王慕容恪执政。慕舆根想独揽大权，劝慕容恪夺位称帝，慕容恪当即拒绝。慕舆根又向可足浑太后诬告慕容恪和慕容评意图谋反。太后相信了慕舆根，准备命他缉捕二王，但十岁的小皇帝慕容暐不相信，从而终止了这项行动。不久慕容恪得知此事，便处死了慕舆根。慕容恪一直为前燕尽忠，建熙八年（367年）五月壬辰，慕容恪去世。慕容恪临终遗言，推荐慕容垂总领兵权。但可足浑太后讨厌慕容垂，而慕容评怕慕容垂和自己争权，所以都没有同意。此后，可足浑太后、慕容评主持朝廷，二人信任腐败的官员，使慕容俊、慕容恪兄弟建立的前燕帝国元气大伤。
　建熙十年（369年）四月十五，根据可足浑太后的旨意，慕容暐立太后堂弟豫章公可足浑翼的女儿可足浑氏为皇后。稍后东晋大将桓温北伐前燕，慕容暐之兄乐安王慕容臧战败。慕容暐向前秦苻坚求救，同时准备放弃中原，逃回故都和龙（今辽宁锦州）。慕容垂劝阻了慕容暐，并自愿与桓温一战。不久，慕容垂联合前秦苟池的援军，几乎全歼桓温的军队，前燕幸免于难。然而，可足浑太后依旧怨恨慕容垂，拒绝向慕容垂和他的军队给予赏赐，并想处死慕容垂。慕容垂听说后，立即投奔前秦苻坚，被苻坚封为大将。
前燕又违背与前秦的约定，没有将洛阳地区割让给前秦。建熙十一年（370年），前秦苻坚以此为借口，派宰相王猛统兵东征前燕，王猛以少胜多，击败了慕容评的军队，很快攻克燕都邺城，前燕灭亡。但整个过程中，史书没有提到可足浑太后。
据推测，可足浑太后和儿子慕容暐一同被苻坚安置到了长安。
　在苻坚淝水之战大败而归后，慕容垂以及慕容俊的儿子慕容泓、慕容冲（可足浑太后的幼子）反秦复国，更始元年（385年）慕容暐想加入慕容冲的反抗军而被苻坚处死，在长安的前燕皇族悉数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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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大司马温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远，汴水又浅，恐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辛丑，温至金乡，天旱，水道绝，温使冠军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虎生，宝之子也。温引舟师自清水入河，舳舻数百里。郗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欲城邺而守之，则当此盛夏，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计轻锐，胜负难必，欲务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至来夏乃进兵；虽如赊迟，然期于成功而已。舍此二策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且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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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桓温从兖州出发讨伐前燕。郗超说：“路途遥远，汴水又浅，恐怕运送粮食的水道难以畅通。”桓温没有听从。六月，辛丑（疑误），桓温抵达金乡，因为天旱，水路断绝，桓温让冠军将军毛虎生在钜野开凿三百里水路，引来汶水会合于清水。毛虎生是毛宝的儿子。桓温带领水军从清水进入黄河，船只绵延数百里。郗超说：“从清水进入黄河，运输难以畅通。如果敌人不与我们交战，运输通道又断绝，只能靠着敌人的积蓄来作给养，那又会一无所得，这是危险的办法。不如让现有部队全部径直开向邺城，他们害怕您的威赫名声，一定会闻风溃逃，北归辽东、碣石。如果他们能出来迎战，那么事情就可以立见分晓。如果他们想盘踞邺城固守，那么值此盛夏之时，难以进行行动，百姓遍布各地，全都为官府所控制，易水以南的人一定会恭敬地向我们请求指令。只是怕明公您认为此计虽说锋锐但欠稳妥，胜负难定，而想一定要持有万全之策，那就不如停兵于黄河、济水，控制水路运输，等到储备充足，到明年夏天再进军。虽说拖延了时间，然而这只是期望必定成功而已。舍此二策而让绵延百里的军队北上，进不能迅速取胜，退则必然导致差错与粮晌匮乏。敌人顺应这种形势和我们周旋时日，渐渐地就到了秋冬季节，水路更加难以畅通。而且北方寒冷较早，三军将士穿皮衣冬装的很少，恐怕到那时所忧虑的，就不仅仅是没有粮食了。”桓温又没有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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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桓温沿兗州方向进军，讨伐前燕帝国。郗超认为：路途遥远，汴水又浅，恐怕漕运无法通行。桓温没有采纳，因为这件北伐大事是目前一定要做的，后果是不考虑的。六月，桓温大军到达金乡，气候干旱，水道断绝，桓温命令冠军将军毛虎生开凿巨野泽三百里，将汶水引入清水，桓温率领舟师，沿清水进入黄河，战舰延绵数百里。郗超看到了新的问题，又提出建议：清水河水浅，又是逆流，难以漕运。如若敌寇不肯决战，粮运又断绝，因粮于敌，若再没有收获，这是非常危险的状况啊！不如发动全军直趋邺城，敌人畏惧明公的巨大威名，必定望风溃逃，敌人如若打算增修并死守邺城，则此时正是盛夏，难以进行土木工程，而且百姓遍地，将都成为东晋的子民，如此则易水以南的广大地区，必然争相投顺了。但只恐怕明公认为这个计策过于轻易冒险，胜负难以预料，打算以持久方式，稳取全胜，那么就不如顿兵黄河、济水，控扼漕运，等待物资充足，到明年夏天才继续北进，虽然看似迟缓，然而只要成功即可。舍此二个计策，而全军北上，进不能速决速战，退则缺乏粮食，贼军却有时间可以坚持抵抗，渐渐等到秋冬时节，水量更少，粮运更难。况且北方早寒，三军将士，很少有人配备裘皮衣物，恐怕到时候所担忧的，还不只是粮食问题了。对于这样明白清晰的形势判断分析，桓温仍然没有听从。对智谋极其超群的郗超的建议，桓温虽然一向非常尊重这位能人，但是在必须立功的大形势下，桓温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桓温既不敢冒险轻进，又不愿意经年等待，只能选择不上不下、不死不活的中间路线，看似稳健而没有任何缺点错误的方法，有序而稳步地压迫式地向北进军
南迁之北人，一等士族，在建康及浙江，经济团在“侨徐、兖、青三州”也就江淮之间，诸侨州治所在京口（今江苏镇江），也称北府。自古守江必守淮，这一带是南北间的战略要冲，东晋时期，防御北方拱卫建康的军队都会将司令部设在这里，把北府理解为东晋的军事首都也未尝不可。另一个重镇就是中游之武昌。　自三国以来，不论北攻南或南攻北，最关键的一条是军需保障，北往南攻缺船，南往北攻没马，相较而言，南攻北更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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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遣建威将军檀玄攻湖陆，拔之，获燕宁东将军慕容忠。燕主以下邳王厉为征讨大都督，帅步骑二万逆战于黄墟，厉兵大败，单马奔还。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降。前锋邓遐、朱序败燕将傅颜于林渚。复遣乐安王臧统诸军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骑常侍李凤求救于秦。
桓温派建威将军檀玄攻打湖陆，攻了下来，擒获了前燕宁东将军慕容忠。前燕国主慕容任命下邳王慕容历为征讨大都督，率领二万步、骑兵在黄墟迎战，慕容厉的部队大败，他本人只身匹马逃了回去。高平太守徐翻带领全郡向东晋投降。前锋邓遐、朱序在林渚打败了前燕将领傅颜。慕容又派乐安王慕容臧统领众军抵抗桓温，慕容臧抵抗不住，就派散骑常侍李凤去向前秦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