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济先生《微睇室说词》曰:“‘寸藕’写藕丝,复以‘何郎’形容莲瓣之粉。‘何郎’兼用何晏、何逊事。史称何晏美姿容,粉白不去手。何逊有《看伏郎新婚》诗曰:‘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李商隐因之有‘雾夕咏芙蕖,何郎得意初’之诗。此词又用李诗。‘心似春荡’,即‘得意’也。”
按:“寸藕折长丝”,“长丝”谐音“长思”,即长相思。“何郎心似春荡”谓此,即春心荡漾也。“荡”字非言“红、白不定”。
又,“何郎”紧跟“寸藕”来,自当喻藕,而非“形容莲瓣之粉”。《世说新语·容止》篇载:“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三国魏何晏(字平叔)面白,藕色亦白,拟喻正相契合。而南朝梁何逊其人其诗与此词皆无关涉,实未经“兼用”焉。至“心似春荡”,亦非“得意”,仍不得谓其用李商隐诗也。
宋词中称何晏为“何郎”之例颇多,如欧阳修《望江南》咏蝶曰:“身似何郎全傅粉。”
徐俯《南歌子·山樊》曰:“自是不须汤饼、试何郎。”王之道《南乡子·赠何彦道侍儿》曰:“消得多情钟傅粉,何郎。”
葛立方《雨中花·睢阳途中小雨见桃李盛开作》曰:“晓试何郎汤饼。”
李昴英《贺新郎·同年顾景冲云翼经属官舍白莲盛开招饮水亭》曰:“更何郎、傅粉终粗俗。”
张炎《满江红》曰:“傅粉何郎,比玉树、琼枝谩夸。”皆可参看。固然,称何逊为“何郎”之例亦颇多,惟一般常用于咏梅词,如晁补之《万年欢·梅》曰:“应寄扬州,何郎旧曾相识。”
刘一止《夜行船》曰:“十顷疏梅开半就。折芳条、嫩香沾袖。今度何郎,尊前疑怪,花共那人俱瘦。”
袁去华《蓦山溪·次陈帅用曹元宠梅花韵》曰:“当年诗兴,犹自记扬州,今老矣,客天涯,还认何郎否?”
沈端节《卜算子·梅》曰:“岁暮何郎未得归,手拈频呵冻。”
张侃《感皇恩·元夕后二日同彦敬郎中饮洪宣慰山园红梅下得感皇恩二阕》其一曰:“前度何郎今老。”刘克庄《贺新郎·宋庵访梅》曰:“怅减尽、何郎才思。”皆是。
何逊有《咏早梅》诗,一题《扬州法曹梅花盛开》,故宋人咏梅词多用其典。然梦窗此词非咏梅,故不必牵及何逊。
关于“半掬微凉,听娇蝉、声度菱唱”